宰曼听了弟媳的诉苦,才猛然想到平时自己忙忙碌碌,对她母子俩关照得少了,显得疏远了许多.便亲切地安慰她,说道:
"你刚才所说的这一切,都是人间实情,我也疏忽了这一点,其实你的处境的变化我也是清楚的,我们并不是对你漠不关心,而是不敢接济你,只怕你多心,以为是向你们施舍呢.我们又怎能忘记你们呢,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,不都是你丈夫给予的吗?咱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,又分什么你我呢?我们的产业.房子.财物,不就是你们的吗?我们以前情同手足,今后更要同甘共苦一起生活呀."
从此,宰曼对她们母子俩关怀备至,给她们安排最豪华的宫殿住.给她们最华丽的衣服穿,选派更多的奴婢供她们使唤,让她们母子过着丰衣足食.荣华富贵的日子.侍从武官从宰曼那里听说孔马康母子的境况,不胜感慨,泪流满面地对宰曼说:
"世间的人情冷暖,由此可见一斑!孔马康母子与我们是至亲,今后应该多加关照,尽量满足她们的需求,使她们心情愉快."
时光荏苒,似水流年,孔马康和斐康不觉间,都年满15岁了.俩人身体发育茁壮,看上去像大人似的,犹如一颗巨大树上的两个粗壮的树干,又好像是光芒四射的太阳和皎洁明亮的月亮.斐康长得明眸皓齿,身段窈窕,天生丽质;孔马康长得体魄健壮.威武过人,从而声誉日高,逐渐博得人们的好感.
在一个节日里,斐康略施粉黛,穿着一身新衣服在婢女们的簇拥下,笑逐颜开地走来.孔马康看到她的倩影,觉得她在婢女之中,犹如鹤立鸡群,众星捧月,显得十分艳丽.出众.他凝神注目,不停地看着她,心里不住地赞赏着她.
斐康见孔马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觉得很奇怪,便问他:
"你今儿个怎么这样盯着我看,好像不认识似的?"
孔马康走近她,拉着她的手说:"你长得太美了!我的心因为见到你而狂跳不止,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能住在一起?"
斐康听孔马康越说越不正经了,她满面含羞地甩开孔马康紧握着的手,急忙跑到母亲面前告孔马康的状,说道:
"妈呀,孔马康今天戏弄了我!"
宰曼将女儿斐康搂进怀里,亲切地说:"好闺女,孔马康对你不会存有恶意的.不过,此事你不要告诉你父亲知道,免得他一时性起,闹得不愉快,甚至会影响了孔马康的名声.毁坏了他的前程,那是划不来的."
可是孔马康爱怜斐康之事,在巴格达城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,人们都喜欢谈论此类事情,因此此事一传十.十传百,几乎家喻户晓.
自从那天孔马康跟斐康开了个过头玩笑后,斐康便对他不像以往那样地无拘无束了,每次见到他,心中似乎就产生一种莫名其妙地感觉.孔马康则时时想见到斐康,一时见不到她,心中便有一种空虚感,他觉得忧愁.苦恼,惶惶不可终日.他愁形于色,人们见了,免不了又纷纷议论开了,这种情况反而使他更加苦恼.烦闷,他多么想与她再恢复到往日那种两小无猜的平静的交往中啊.
侍从武官自从受命摄政以来,大权独揽,为所欲为,被称为萨桑王.他一心想着如何巩固自己的既得权势,不想再让大权旁落,把国王这一职位让予他人.自从孔马康和斐康相好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后,他就开始琢磨这对年轻人发展这样的关系是否对自己有利.他想,孔马康是世袭王位之人,他成了自己的女婿后,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实际国王的地位.因此,他患得患失,对孔马康与斐康之间关系的发展存有戒心.一天他对妻子宰曼挑明此事,对她说道:
"把芦苇草放在火边,这不啻是引火烧身,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.俗话说得好,男女授受不亲,一对年轻的男女,整天厮混在一起,眉来眼去.勾勾搭搭的,这成什么体统?你的侄子孔马康,现在已经成年了,就应该安分守己,不该再随便闯入斐康的闺房.我不准已成大人的斐康再抛头露面.跟男孩子接触了,你作为她的母亲,应该对她严加管教才对!"
"是呀,"宰曼同意丈夫的意见,说道,"你说得有道理,你料事比我周全!"
孔马康每天都去向姑母宰曼请安.这天,宰曼让他坐在身边,正儿八经地对他说:
"孩子,有几句话我本不愿意说出来的,但是事已至此,我又不得不对你说."
孔马康说:"姑母有话请讲,侄儿洗耳恭听."
宰曼说:"你姑父摄政王说你追求斐康,已达到火热的程度,让我对你们俩要严加管教.斐康已长大了,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龄了,以后我要对她严加管束,不许她再随意抛头露面.你呢,恕我直言,也不要再直接到她闺房中去了,你要找她,需要什么东西,应该先通过我,我可以把东西从后门使人递给你,你和她不要直接见面了."
孔马康对斐康的一片炽热爱心,被姑母宰曼犹如一盆冷水的话,浇得快凉了.他顿时张口结舌,无言以对.他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,委委屈屈地来到母亲面前,把姑母对他所说的话,说给她听.他母亲听了,对他说:
"这都是你惹出来的是非!你爱斐康的事,宫里宫外.城里城外,尽人皆知.你也不想想,咱们现在寄人篱下.受人供养,你怎么能与人家的女儿谈恋爱呢?"
孔马康在母亲面前振振有辞地说:"我与她谈情说爱,最终要结为夫妻,她是我伯父的女儿,我最有权利娶她为妻,这是名正言顺的事,为什么不可以呢?"
"住口!"母亲动怒了,教训他道,"你绝对不能这样胡言乱语,这种话如果传到萨桑王那里,不仅你会自找苦吃,而且弄不好他会与我母子断绝关系,并切断我们的生活来源,将我们赶出宫去,流落街头,只能靠四处乞讨勉强度日了."
孔马康在姑母那里受到了一番训斥,回到家中,又受到母亲的一通责骂,他心中窝火,充满悲伤,眼泪汪汪地对母亲说:
"妈妈,我在宫中看来已无立足之地了,我要离开这里,到偏僻的地方去,跟庶民百姓在一起,过自食其力的日子,不仰人鼻息,也不受他们的气!"
孔马康一气之下,毅然离开王宫,住到百姓中去了.他这一走,他母亲更加孤单了,她继续住在宫里.吃在宫里.过了几天,斐康看不到孔马康,心里想他,便主动找上门来,问她:
"舅妈,这些日子怎么看不见孔马康了,他怎么样?他还好吧?"
她舅妈对她说:"这孩子一直心事重重,终日茶不思.饭不想的,只是以泪洗面,难以从爱情的束缚中解脱出来."
斐康听了,似乎明白了什么,流着泪说:"那次我说了他,其实并不是因为生他的气,只是希望他在众人面前检点些,以免让多嘴的人传出闲话去,对他影响不好,也败坏了我们的名节.说心里话,我对他的爱慕比他对我的钟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.假如他说话不那么放肆.毫无顾忌的话,我继父爱护他的心情也不至于中途改变.当然,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总是难免的,做人应懂得逆来顺受的道理.他如今离宫而去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回来的,分久必合,这是必然的."
孔马康的母亲听了斐康的话,觉得她对孔马康依然怀着一片痴心,一往情深,自己心里也感到由衷的高兴,便当面夸赞了她一番.后来,她找到儿子,把斐康对他的深情厚谊转告他,孔马康听了,深受鼓舞,对她的恋念之情有增无减.他自言自语道:
"像她这样贞洁纯正的姑娘,真是可爱极了,就是为她牺牲生命也是值得的,就是用成千上万个仙女来换她,也休想从我手中将她夺去!"
孔马康从母亲的话中获悉斐康仍然爱恋着他,精神为之一振,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.他决心耐心地等待,希冀总有一天,他和她的美好愿望会变成现实的.于是他潜心习武.攻读书本.使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.到了他年满17岁时,身体发育得更加强健,而且阅历.经验也更加丰富了.一天,他又想起了往事,不免叹息着说道:
"我在这里苦苦等待,如同守株待兔一样,如此下去,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?我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名气和财富.如果有了这些,境遇就大不一样了.我在这远离王宫的地方呆下去,也得不到亲友.情人的慰藉,只能在这里生闷气,最终还是徒劳无益呀!我不如远走高飞,离开这儿远远的,摆脱掉这苦难的命运吧!"
他想到这里,不禁吟道:
我的内心不停地跳动颤栗,
可对仇人我却不卑躬屈膝;
心爱的人一旦出现在胸际,
就不许他人明目张胆觊觎;
为拯救生命我要远走高飞,
誓与英雄对垒将载誉而归.
孔马康吟罢,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穿上一件无袖衬衫,头裹一条已用了七年之久的破头巾,带上足够三天吃的干粮,光着两脚,便走了出去.他乘黑夜,走到巴格达城下,等天亮开门时,便第一个走出巴格达城,向着荒凉而广袤的地带走去.
孔马康的母亲想他,这天晚上又到宫外民间去找他,却不见他的身影,知道这孩子性情刚烈,不知道干什么去了.她心事重重地等着他,一天过去了,他没回来,第二天又等,还是不见他的身影,她一连等了十天,还是不见他.她失望了,心中烦躁起来,寝不安席,食难下咽,眼前一片昏黑,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:
"孔马康这孩子是我惟一的希望和依托,你怎么不辞而别呢?看不到你,再宽阔的天地在我的心目中也变得无比的狭窄了,我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.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?我该到哪儿去找你?你究竟身在何处?"
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一会儿,又凄凄惨惨地吟道:
那支无情的离愁之箭,
使我们母子难以相见;
他远走高飞迈步向前,
却把我孤苦人抛后边;
黑寂之夜鸽子在出现,
啼声勾起我愁绪难言;
骨肉离开悲苦藏心间,
如同孤鸽悲鸣般可怜!
因为想念孔马康,他母亲不吃不喝,终日泪流满面,衣衫不整.宫里人见她失魂落魄的可怜相,都很同情她,进而愤愤不平.有的说:
"马康先王呀,你是怎么搞的,连妻子儿子的前程都保不住,还算什么英雄好汉?"
"这个世道,真是人心难测!先王马康在位时,何等威壮!他一生公正清廉,对人对事都出于公心,向来济贫体谅他人,以善待人,嫉恶如仇,真可谓是一代英雄豪杰.可是我们万万想不到他的儿子孔马康,却在他的身后落得如此悲惨,被人篡夺了王位,驱出国门,流落异地,连在宫里容身的地方都没有!"
宫里人尽管在私下里议论纷纷,但是却都不敢公开主持公道,都害怕惹恼摄政王萨桑王,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.有人听到孔马康出走后,只是争着向摄政王报告,抢头功,但是报告之余,只是补充说:
"孔马康是先王马康的儿子,是先帝努尔曼的孙子,他本来应该像先人一样,好好为国做出很大的贡献的,可是他不争气,为了生活之事,远走他乡,这样的人,也难成大器!"
摄政王听了宫里人的议论,大为光火,他恼羞成怒,把议论此事者抓起来,活活地绞死,杀一儆百,使其他人畏首畏脚,不敢在下面妄加议论.宫里人为了保住自身性命,便明哲保身.守口如瓶,不敢再说什么了.过了些日子,摄政王心境平和下来,想起王室对他的重用.关怀.信任以及托付的事情,觉得一桩桩事情记忆犹新,他思前想后,触景生情,终于良心发现,自惭形秽,对孔马康母子产生怜悯之心,便下决心派人去找回孔马康,并善待孔马康的母亲.他派大将突尔科带100名骑兵,去寻找孔马康.大将突尔科带领人马出城四处寻找,找了十天,也不见孔马康的身影,只好回来,报告说:
"启奏陛下,微臣奉命带领人马连续跋涉,四处去寻找孔马康,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."
摄政王听了,大失所望,觉得此事如不有个交待,他在王位上也不好过.
孔马康独自一人离开巴格达,踏上茫茫征程.他走着走着,越走越觉得前途渺茫,走投无路.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天,始终没见到一个行人.这时他开始想家了,觉得在家里有许多好处,有亲人,有情人,有朋友,有许多好玩.好吃的东西,他思乡心切,虽然疲惫不堪,却毫无睡意.一路上,他饿了就采野果充饥,渴了就找积水解渴.在荒漠中行走,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,晒得他头晕目眩,脚下是滚烫滚烫的砂石,他赤着两脚,简直寸步难行,他不得不经常在树阴下歇歇脚,再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.第四天,他终于走到一个野草丛生.树木茂盛的地方,他环顾四周,见此地景色挺美的,环境幽静,气候宜人,雨水稠密,鸟语花香.他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地方,在泉水边洗了脸,摘了些果子充饥,便开始祷告起来.日落后,他靠在一棵树干下,不知不觉地睡着了.不知何时,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朗诵声:
与意中人晤面生活才有意义,
钟情者互诉衷情彼此吐心迹;
在此鸟语花香溪水长流之际,
志同道合者聚首更具有情趣;
这时节谈恋爱眼中别有天地,
仿佛置身于百花争妍乐园里.
孔马康侧耳倾听着,觉得朗诵者的声音清脆悦耳,十分好听.他抬头看看月亮,知道此时正是深夜.他睁大眼睛看看四周,想看到是什么人在朗诵,可是四周夜色茫茫,什么也看不清.他惴惴不安地站起身来,向前走去,他越过洼谷.踏上河堤.这时,朗诵声又起:
你曾为爱情严守秘密,
分手时难舍难分洒泪;
我与你曾订豪言誓语,
心心相印要永不分离;
我的生命寄托爱情里,
狂风恶浪都难以抹去;
风儿呀我要打听消息,
她是否还常把我提及?
在这心绪不宁的日子里,
甘为你赴汤蹈火不推辞!
离别至今不知睡眠滋味,
久别重逢才能把我治愈.
孔马康又听到了这清脆悦耳的诵诗声,感觉到此人似乎也是个和自己的境遇差不多的人,起码是个不得志的失恋者,便自言自语道:
"在这个形同仙境的地方,能与一个与自己命运相仿.遭遇相同的人结识.聊天,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幸事呢!"
于是他提高嗓门,冲着发出朗诵声的方向喊道:
"喂,黑夜里赶路的人,请你到我这儿来吧,我想和你聊聊,也许能使你解除心中的烦恼愁绪呢!"
只听对方答道:"喂,你是什么人?打哪儿来?你是人还是精灵?在气绝身亡之前,你尽快对我说个清楚明白,否则你后悔莫及.我对你这样说,是因为我在荒漠中持续跋涉了20天,始终还没见过一个人影.听到有人对我说话呢!"
听了对方的回答,孔马康心想:"此人果真和我的情况差不多,他在荒漠中走了20天,没见过一个人,突然听到有人跟他说话,感到奇怪是情理中的事情.我不如现在不惊扰他,以免使他担心受怕,天快亮了,等天亮以后,彼此也看得清楚了,说起话来也随和些."
想到这里,他不作声了.可是出乎他的预料,对方却主动跟他搭腔,说道:
"喂,你听着,你如果是一个精灵,请你平安归去吧;如果你是人类,那就请等到天亮后,咱们再见面.聊天吧!"
双方默契,一拍即合.孔马康耐心地等待着,天色发白时,他抬头一看,对方是一个乡下小伙子,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把破剑,手里拿着一个破盾牌,穿着一身破衣服,面容憔悴,神色慌张.此人见孔马康一副失意落魄的样子,年龄不大,因而有些傲视他,对他说话也不客气:
"小家伙,你小小年纪,半夜三更的,怎么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?你就不怕遇上坏人吗?夜里听你说话的口气,倒像个大人似的.你现在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心里了,不过你别担心,我看你年幼无知,不会加害于你的.而且我可以把你当作朋友看待,你就做我的侍从吧,你若听从我的调遣,我好歹不会亏待你的."
对方口气挺硬,孔马康知道他不了解自己,因而小看了自己.不知者,不怪也.他心平气和地说:
"这位大哥,我劝你先别论年龄长幼来安排我做你的侍从吧.我看你面色忧郁,一定有什么不幸的遭遇吧?我真想知道,你因何故独自一人到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凉的地方来?又为什么唉声叹气的?你把话说得清清楚楚.明明白白,我可以心甘情愿地听你的调遣.做你的侍从."
"好吧!"那个小伙子听孔马康说得在理,便耐心地说道:"你听着,我的名字叫萨巴赫,是土生土长的叙利亚人.我有个叔伯妹妹,名叫娜芝姆,生得美丽动人,讨人喜欢.她的父亲曾对我父亲许诺,让我和她结为夫妻.我和娜芝姆两小无猜,一起长大后,彼此相亲相爱.我父亲死后,我叔父就把我接到他家中,供养.教育我,这样我和娜芝姆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,彼此就更为钟情.我们二人长到可以结婚的年龄,不料叔父却违背了诺言,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和娜芝姆来往.原因是我是一个孤儿,是个没有产业.也没有钱的穷光蛋,他认为娜芝姆是群鸟中的凤凰.群鸡中的仙鹤,他要把她嫁给富商巨贾,那样就会一下子赚到很多的钱.我觉得爱情不等于金钱,更是金钱买不来的,我向族长和亲戚哭诉心中的不平,他们都很同情我,为我主持公道,出面周旋.劝解,我叔父自知理亏,磨了很久,才最终点头答应我和娜芝姆的婚事.我以为至此已经万事大吉了,不成想叔父又在聘礼上想法儿刁难我,非得要我出50匹骏马.50头母驼,而且要我准备满载大麦.小麦的骆驼各50头,奴婢.侍从各十名.这种条件只有官宦子弟或富商巨贾人家才能办到,我一个穷小子,本来什么都没有,到哪儿去筹备这么多的聘礼呢?这显然是表明他还是不准我和娜芝姆成亲的!叔父提出的条件显然过于苛刻,我迫不得已,一气之下,就决定出走.我离家漫无目的地跋涉了20天,到今天才见到你这个人.我真想到巴格达去,我是想等那里的富商外出经商时,便趁火打劫.杀人越货,抢一笔钱财.骏马.骆驼,那时我就可以凑足聘礼.结婚了.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和经过.现在轮到你说了,你应该告诉我你的经历了吧."
孔马康听了小伙子直言不讳的介绍,也坦白地对他说:
"其实,我的经历与你的差不多,要论聘礼,比你要的还要多呢.因为我看上了我伯父的女儿,她是一位公主,你想啊,如果像你叔父提出的那些聘礼,我得准备多少钱啊!"
小伙子听了孔马康的话,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,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说道:
"你先别吹牛,看你这副模样,充其量是个帮人家打小工的穷小子,你哪有一丝一毫的帝王将相人家的气派呢?你怎么说你伯父的女儿是一位公主呢?"
孔马康心想,看来话不说透,对方是不会相信的,便进一步解释道:
"我可以告诉你,本人名叫孔马康,是巴格达国王努尔曼的孙子.国王马康的儿子.只因为先父过世后,摄政王萨桑王大权独揽.篡夺了王位,又强迫我与公主分手,我迫于形势,不堪忍受白眼.欺凌,才毅然决定离家出走的,我没让人们知道我的踪迹,悄然离家,在荒漠中奔波了四天,如果不是遇到你,还没见过一个人呢!"
萨巴赫听了孔马康的解释,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,大声叫道:
"原来如此,这太好了!我真的要发大财了,在我穷途末路时,遇到了你这么个值钱的宝贝.我猛一看你,还以为你是个叫化子呢,不成想你还是个王子皇孙呢.这下子可让我逮着了,王室里总会知道你离家出走的,他们究竟不会任你在外面游荡的,必定会派人来跟踪你.带你回去;他们发现你落在我的手中,必然会不惜出高价从我这儿赎你.来吧,废话少说,快让我把你绑个结实.卖个好价钱吧!看来我的聘礼从此有着落了."
"且慢!"孔马康厉声制止他说,"我说你这个阿拉伯兄弟,你怎么这样不懂得好歹?我可怜你,信任你,才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你,你竟然如此想入非非.胆大妄为!我现在是落魄之人,穷得叮当响,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,况且家族.宫里的人都不把我看在眼里,我值什么钱?他们为什么会用高价为我赎身?你这种贪婪的念头是要不得的!我倒是劝你放弃一切邪念,干脆跟我交个朋友,双双远走高飞,到别处去闯荡一番,用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.创造财富,进而实现愿望,比什么都要好呢!"
萨巴赫可不听他的,到手的宝贝他是不想轻易放掉的.他怒气冲天地说:
"快闭上你的臭嘴吧!你这个该死的贱狗,胆敢对我抗礼不尊,你再敢胡说,我就要把你打个半死!"
"你想打我吗?"孔马康看着眼前这个粗鲁的乡下小伙子,笑着说道,"你还不知道我的功夫呢.你不知道我是个骑士还是凡夫俗子,怎么就如此大言不惭地要把我当作换钱的俘虏抓起来呢?你难道不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吗?"
萨巴赫狞笑着说:"真看不出来呀,你小小的年纪,说起话来倒真像一个了不起的骑士.一个举世无双的英雄豪杰.你要知道,现在我才是大英雄呢."
孔马康说:"你如果当真是一位大英雄,那你就应该放下你的破剑,让咱们都脱掉衣服,赤膊角力一番,分个输赢高低,谁赢了谁就可以把对方当作俘虏,爱怎么发落,就怎么发落好了."
萨巴赫狂笑一声,说道:"你喋喋不休地?嗦什么?你的小命长不了喽!好吧,就依你,来过招吧!"
"咱们娘儿俩好久没在一起唠家常了,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呀!今晚我打算在你这儿过夜,把这段时间里我耳闻目睹的一切都告诉你.我还要讲些为痴情而发狂者的故事给你听,也让你高兴高兴."
"太好了!"孔马康从小就喜欢听这个老保姆讲故事,喜笑颜开地说,"你一定要讲个能消愁解闷又发人深省的故事给我听,好吗?"
"好的,我一定使你心满意足!"老宫女口蜜腹剑,用手摁了摁怀里的锋利匕首,一屁股坐在孔马康面前,开始讲......
乡下小伙子扔掉破剑,把衣服的下摆卷起来,一大步扑到孔马康的面前,不由分说,伸手就要抓他.孔马康闪电般地伸出手去,轻轻往旁边一推,那乡下小伙子一个趔趄,"叭"地一声,就趴到地上,来了个嘴啃泥.他刚出手,就失利了,恼羞成怒,从地上爬起来,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来,与孔马康对打.他使足力气扑过去,又跑回来,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张着大嘴,浑身酸软了.孔马康比起他来,虽然显得个头小了些,身体单薄些,但是出手快,动作灵敏,两相比较,竟有天壤之别.孔马康站在那里,两条腿犹如两幢坚固的大楼,屹然不动,他的身体又像一座大山,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,任乡下小伙子怎么用力推也推不动.乡下小伙子拼足力气,加快速度,全力向孔马康撞击,对方没动,他自己却被顶了回来,倒在地上,仰面朝天.他真懊悔听了对方的话,扔掉了破剑,否则的话,他早就可以用剑一剑杀了他!他想到这儿,便爬起来伸手去取剑.孔马康趁他措手不及,一把抓住他的腰肢,一下子提了起来,他就像个拨浪鼓似的,在孔马康的手中转过来.摆过去的,弄得他难堪.羞愧极了,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.他的手脚在半空中乱抓一通,挣扎了半天也无济于事,只好认输.告饶道:
"好兄弟,住手吧,放下我吧."
孔马康不仅不放手,反而一下子把他给举了起来,向河边走去.小伙子不知孔马康究竟想把他怎么着,便大声喊道:
"好汉爷,我已经向你求饶了,你还想把我怎么着?"
孔马康用手举着他,边走边对他说:"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,让你顺流漂到底格里斯河里去,然后经耶稣河.幼发拉底河一直流入叙利亚境内,这样,你家里人就能看到你的尸体了,到那时他们都会对你的为人.你对爱情的忠贞佩服得五体投地了."
乡下小伙子一听,拼命挣扎着.大声喊道:
"别,你千万别这样做!指你那善良公主的生命起誓,求你饶了我这条小命吧!"
孔马康听他苦苦哀求,觉得自己与他素不相识,无怨无仇的,没有必要置他于死地,便可怜他,把他放了下来.可是小伙子两脚一着地,却又来劲了,他三步并作两步,跑过去抓起破剑,转身挥舞着,向他砍来!孔马康毫无惧色,不慌不忙地对他说道:
"你这人真是自不量力,不计后果!你拿起剑来,是因为你与我角力失败了,就想拿起武器与我这赤手空拳的人拼杀,打败我.杀掉我.既然如此,就随你的便吧,你有选择比武的自由,这样可消除你心中傲慢.鄙夷的情绪.好吧,你用你的剑,我用你的盾牌,咱俩这样对垒,你总该没什么意见了吧?不管我死你活,或者你死我活,谁都不许后悔,行不行?"
"可以!"乡下小伙子信心百倍地说着,继续举着破剑砍杀过来.
孔马康拾起盾牌,从容自若地招架,由于他只有盾牌,可以抵挡,却无法冲杀.这样一来,萨巴赫的气焰嚣张起来了,他满以为胜券在握,挥舞着破剑朝他一阵猛杀乱砍,一心想一剑结果了孔马康的命,他狂喊着:
"这回一定要决定胜负,管保让你剑起头落."
可是孔马康身手不凡,左躲右闪,使萨巴赫剑剑落空,直到筋疲力尽.萨巴赫累得呼呼喘着粗气,手中的剑似有千斤重,都举不起来了,好不容易举起剑来,用双手砍下去,却落了空,他抬起头来,都找不见孔马康身在何处.其实,孔马康在萨巴赫使足力气举剑的一刹那,早已飞快地转到他的身后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一伸手又把他牢牢抓住,只往高里一提.一摔,就把他扔到地上,趁他还没醒过味儿来,上前用一只脚踩住他,把自己腰间的带子解开,绑住他的胳膊,再回头拉着他脚往前走去.萨巴赫双手被绑了个结实,动弹不得,两只脚又被他牢牢抓住,只能任孔马康拖着他往前走去.他慌了神了,忙问:
"好兄弟,英雄好汉,你这是怎么着,要把我拖到什么地方去?"
孔马康像拖着一捆干柴,边走边说:"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,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,让河水送你回老家去,你的亲友见了你的尸首,也就省得再猜疑你.牵挂你了.尤其是你堂妹,人家凭什么死等着你?知道你死了,她也好早作新的打算呀!"
萨巴赫听了,"哇"地一声大哭起来,又苦苦地哀求道:
"好汉!好兄弟!英雄!快住手吧!求你千万饶恕我吧!你若能怜悯我,饶我一条命,今后我就当你的奴隶,听你的调遣!"说完,他躺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吟道:
我头一次远离家门,
生离死别急煞个人;
只怕葬身异域找事,
从此与情人相分离.
孔马康听萨巴赫诉说了内心的苦衷,又一次生出恻隐之心,便决定饶恕他,对他说道:
"我饶你活命,但是你必须要向我保证:从今往后,你得规规矩矩地做我的一个忠实的朋友,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,我就决不饶你!"
萨巴赫忙说:"好,好,我保证!"
孔马康见萨巴赫下了保证,便给他松了绑,这次萨巴赫变得老实了,他站起来,吻着孔马康的手,表示心悦诚服.他打开自己的行囊,掏出三个面饼,摆在孔马康的面前,让他坐到河边,二人开始吃了起来.他俩边吃边聊,孔马康问他:
"你打算到哪儿去?"
萨巴赫说:"我想到巴格达去,并且一直在那儿呆下去,相信安拉总会给我指出一条生路的."
孔马康说:"既然如此,那你就快去吧."
孔马康送走了萨巴赫,独自一人留在原野上,自言自语地叹道:
"我该怎么办呢?我现在变得穷困潦倒.一文不名了,我又有什么脸面回巴格达呢?若是安拉意愿,我总有一天会重振旗鼓.出人头地的."
他抬头望望四周,一切都处于寂寞中,他觉得惆怅.无奈.这时突然有一个骑士向他这边走来.他盯着那骑士骑着骏马飞快地朝他奔来,他仔细一看,见骑士浑身湿透,显得疼痛难忍的样子,他似乎有气无力.气息奄奄.骑士见到他,便迫不及待地向他呼吁.求救,说道:
"阿拉伯朋友,好兄弟!趁我还有一口气,快向我伸出援救之手吧.就当我是你的好朋友,是你的亲人,快救救我吧!先请你给我一口水喝吧!如果你能救我一命,也许我会报答你使你成为一个富翁呢.万一我丧了命,你也会得到好报的,因为你怜悯了我.帮助了我."
孔马康发现这个骑士胯下的战马十分雄壮高大,四条腿就像是四根石柱子一样的粗壮,看来一定是一匹驰骋疆场.日行千里的好马,这匹马雄姿勃勃,令人百看不厌.赞羡不已.孔马康被骏马所吸引,竟愣在那里了.他扶骑士下马,小心翼翼地照料他,让他好好歇息,见他神情稍定,便问他:
"你怎么啦?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?"
骑士喘息半天,才对他说:"我是一直以盗窃名马为业的,名叫安松,人们都知道我是打家劫舍盗马的响马大盗.我听说罗马国王阿布利德有一匹千里马,便一心想将它盗到手中.于是我不辞劳苦,长途跋涉,跑到君士坦丁.我在那里潜伏多日,侦察地形,了解情况,耐心地等待着最好的盗马时机.一天我看到有一个老太婆骑着那匹千里马,带着十个仆从打君士坦丁城里出来,要到巴格达去跟萨桑王结盟.要说这个老太婆呀,她叫达娃什,是个无人不知的神通广大的人,她不论到哪里,都会畅行无阻.我见她骑着千里马出来,认为盗马的机会来了,便跟在她和仆从的后面,穷追不舍.可是她的戒备心很强,她的仆从们又很机敏.防备甚严,使我一时难有下手的机会.可是我盗千里马的决心已定,不达目的决不罢休,所以我一直跟着她们,一直跟到伊拉克境内.快要到巴格达了,我着急了,她一进城,人多眼杂,我盗马的机会就更少了,便打算尽快动手.
"正在这紧要的关头,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:半路上杀出一伙强盗,他们有50多人,为首的名叫卡赫尔达什,此人勇猛善战,比雄狮还要凶猛,他向来独霸一方,是有名的地头蛇.达娃什一见到这伙强盗,便指挥仆从们要夺路逃走.可是没跑出几步,却被他们给抓住了.强盗们把她和仆从们一起带走了.我眼见快要到手的千里马被那伙半路上杀出来的强盗们弄走了,心里就甭提有多么窝火了!我不禁叹息道:
"'这下子可就全部完蛋了,我不辞辛苦地专门从家中跑到这儿来,到头来却枉费心机,真是竹篮子打水,一场空啊!,
"我虽然这么叹息着,可心里根本就不甘心,我决心跟在他们后面,看他们到底要把千里马和那些人弄到哪儿去.如何处置?我看到那个被俘虏的老太婆达娃什哭天抹泪地哀求匪首道:
"'我说你这位举世闻名的大英雄,千里马落到你的手中了,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!在这种情况下,我这个干瘪的古稀老人和这几个仆人,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用途呢?你们究竟打算把我们如何处置呢?,
"老太婆达娃什摇唇鼓舌,极尽花言巧语欺骗之能事,又是哭又是闹地苦苦求饶.她还赌咒发誓地许下诺言,说如果匪首答应放了她们,以后必定要送给他一批牛马骆驼.
"老太婆达娃什这一招还真灵,匪首卡赫尔达什果然中计了,释放了她们,然后往前走去.我仍不甘心,继续跟踪他们,最后走到这个地区.我见他们在一片林区停下来歇脚,把千里马拴在一棵树上,便呼呼大睡了.我见盗马的机会已经成熟了,趁他们已睡熟了,动手把千里马盗走了.我跨上千里马没命地跑,心想这回大功告成了!可是我的盗马行动还是被强盗们发现了,他们大喊大叫他跨上马在后面急起直追,我在前面快马加鞭拼命地跑.匪徒们舍不得到手的千里马被人偷走,他们分成几路,从几个方向包围我,还放箭射我.我急忙将身体紧贴在马背上,躲过了飞箭.幸亏这匹千里马呀,真是名符其实的良种马!这匹马快似流星.疾如飞箭,四蹄腾空,犹如飞起来,使我终于逃离了匪徒们的包围圈,可是我身上还是中了数箭,流了不少血.我不敢稍事停留,伏在马背上,连续跑了三天三夜,不吃不喝不休息.我快要断气时,幸亏在这里碰上了你,得到了你的及时救护,否则就真的没命了.我看你袒胸露背的,愁容满面,以为你是个穷小子,可是近前一看,发现你不像是平民百姓,倒像是个富家子弟.你能不能告诉我,你是什么人?叫什么名字?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呢?"
孔马康说:"我是先王马康的儿子,先帝努尔曼国王的孙子,名叫孔马康.先父王去世早,我那时年幼无知,受厄运的驱使,我终于落到了孤苦伶仃.穷困潦倒的地步.只因为摄政王萨桑王独揽大权,贪得无厌,使我徒有其名,实际上被篡夺了王位."
孔马康向骑士讲述了自己的全部遭遇,博得了骑士的深切同情.他说:
"想不到你出身于王室,是一位王子皇孙,你的地位十分显贵.相信你将来能一改现状,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.成为最出色的英雄.我现在命在旦夕,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,帮人帮到底,陪我骑着千里马把我送回家去,你的大恩大德,我会加倍相报,而且你救人于危难之时的高贵品德,定会传为佳话.假如我中途不幸丧命,那么我用生命换来的这匹千里马就归你所有了,只有你才配骑它呢!"
青蛙游大海
